Floweralways

书生和鬼

金钟仁正捧着书，烛光虽然亮着却也不大稳定，照在墙上的光都是晃晃悠悠。

轻轻一阵风吹过来，那烛光就这么颤抖着熄灭了。 
有声音由远至进飘来，“这位书生这么勤奋，想必今年的状元是犹探囊取物了。” 
最后一声直接凑在金钟仁的耳朵边讲出，带着的气息阴冷无比，金钟仁的后颈都不禁一凉。 

可他连姿势都没动，捧着书回了句：“把灯给我点上。” 
刚才还吹动着的风定了定，而后却换来更大的呼啸，间或传来几声凄厉的嘶嚎，窗外的竹子配合着摇动起来，哗哗哗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寒。 

月光虽亮，在浓密的竹影中却也透不出光来，屋子笼在一片黑暗之中，木门随风吱呀吱呀的晃动着，像是下一秒就会从门后窜出几个鬼怪。 

“别闹了。”金钟仁看像风来的方向，“鹿晗，你知道我没在跟你说笑。” 

话音落下，方才的作弄才终于停了下来。 
灯光渐渐亮起，只看见鹿晗撇着嘴坐在金钟仁的对面。
 
金钟仁本来还有怒气，在看见鹿晗委屈的样子后就只能轻轻叹息，“过两个月我就要走了，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。” 
“有什么放不下心的，你去做你的状元，我在山里做个孤魂野鬼未必不快活。”鹿晗只顾盯着烛芯，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金钟仁。 
“你别耍小脾气了，我为了陪你都住在山上来了，你还要这样吗？”金钟仁想要拉住鹿晗，无奈鹿晗不肯化出实体，他也只能按着桌旁虚空的影像。 

“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啊。”鹿晗冷笑着说了声，“那你不如早早下了山，富贵荣华这种东西我可给不起。” 
“胡闹！我是为了那点东西才和你在一起吗？”金钟仁这下是真的生气了，但他还是带着耐心解释着，“我爹说了，如果我肯考个功名，哪怕只是个举人，都不会再为难我，到时候我还有大把的时间陪你，你又何必为了现在这么一点小事就使小性子呢。” 

鹿晗还是不回答，伸出食指隔空拨着蜡烛，烛光又开始颤抖起来，金钟仁说的话他是明白的，但是一想到金钟仁会离开这里，他还是很难过。 

花花世界，红尘万里，哪一个不比我好。 
更何况我俩本来就…
 
金钟仁是知道鹿晗在想什么的，但是他没办法再去解释，这几个月的变数让他倍感疲惫，劝慰鹿晗这种事情，即使做的再多，也没办法让两个人都能心安理得的过下去。

他们刻意忽略掉鹿晗那烛光照不出的影子，忽略掉现实的阻碍，忽略掉这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的爱情。 
在这山中一隅，等待着最后的分别。 

***
金家这种大贾之家为了能提高自己的地位，在金钟仁总角之时就已经开始教授四书五经及为官之道，无非是想让他懂得只有仕途之路才是正确的。 
金钟仁本人对这些是没什么感觉的，只是严肃的父亲只有在看见他成功的背出一篇文章时，才会露出笑颜，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接受这个思想，并为这个目标而努力。
所以说，金钟仁也并是不像外界传说那般，一出生就带着神童的光环。因为背负着家族的荣耀，他不得不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罢了。

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，金钟仁隐藏着本心，渐渐活成了另一个自己。

万万没想到的是，金家费心给金钟仁建筑了这么多年的世界观，却在遇见鹿晗的时候彻底崩塌。

***
金钟仁参加完同窗的聚会，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。 
可能是累的太过，金钟仁躺在床上的时候反而睡不着，闭着眼睛怎么都没办法入眠，烦躁的他索性起身出去走走。
 
窗外月光正好，夜色清凉，倒是消了几分方才的烦闷。
金钟仁踱步到花园，坐在石凳上歇了一小会儿就准备回屋。
 
正要迈步，身旁的水井突然翻涌起来，先是咕噜咕噜的泛着水泡，而后便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水柱，最后竟然都能喷出两丈高去。 

金钟仁就这么愣愣的抬头低头地看着水柱翻滚，直到停下时的水花溅在脸上才回过神。

子不语怪力乱神，金钟仁默默念叨着圣人之言往水井走过去一探究竟。
 

凑在井口往里面看，水面却只是一片平静，伴着月光都能清晰的映出他的脸。 
金钟仁正好奇的时候，水面就开始微微晃动，波光粼粼之间，他的脸渐渐幻化成了另一个样子。
 
水底有人！ 

金钟仁意识到这点就极速往后退，慌乱间被旁边的木桶绊倒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 
眼前有虚晃的白影，金钟仁微微抬头，方才水底的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，双脚腾空，衣衫缓缓飘动着。 
悬在花园旁的西府海棠边，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。
 
金钟仁耳边突然响起宴会上大家为师兄唱的送别曲，有一句和现在的场景竟是意外的合衬。 
“历苦辛，历苦辛，历历苦辛，宜自珍，宜自珍。”
 
宜自珍啊！
 

鹿晗低头打算看看金钟仁的反应，却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。


还没玩呢，这就死了？

==

“噔..噔..噔..” 
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！” 
打更人在街上经过，传来的声音唤醒了昏迷中的金钟仁。
他揉揉发痛的头，勉强睁开眼睛。 
“你醒了呀。” 
一转头便看见捧着脸胳膊肘撑在他床沿眯着眼儿笑的鹿晗，金钟仁吓得魂都要飞了。 
这不是井里那只鬼吗！！ 
他赶紧往床里面缩，大声问：“你是人是鬼？！” 
鹿晗撇撇嘴，冲金钟仁伸出一只胳膊，示意他自己摸摸看。
金钟仁咽了口吐沫，颤颤巍巍伸手过去，在鹿晗胳膊上戳了戳。 
哎？实心儿的！ 
原来是人啊！ 
金钟仁长吁一口气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。 
“其实，”鹿晗抿着嘴笑“我是能化成人形的鬼啦...” 
金钟仁倒吸一口凉气，妖精啊，娘，救我。 

“可是”鹿晗有点儿委屈“我不会害你啊，你在井边昏过去还是我把你扶进来的，你连一句感谢都不说，还这样嫌我...” 

鹿晗就蹲在床边儿眼巴巴儿地看着金钟仁，把金钟仁看的心都软了。 
“那，那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的？” 
“我不知道啊，我一化成人形就在这个地方了，看见的第一个人，就是你！” 
金钟仁就点着头表示应和。 
“白天如果见到阳光，我就会灰飞烟灭的！” 
金钟仁继续点头。
“所以，你收留我吧。” 
“....什么？！” 

“收！留！我！吧！” 

经过一个晚上的软磨硬泡，金钟仁终于被鹿晗打败了。 
“白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，尽量不要化出人形，要是被人发现，我俩都会遭殃的！” 
“知道了知道了！你再不去私塾，先生就要打你手板了！”


金钟仁的房间布置极其简单，除了书多，跟平常人家相差无几。 
鹿晗随手一点，一本书就书架上抽出来稳稳落到了鹿晗手里。 
翻看了几页，鹿晗觉得这些冰凉凉的纸片对自己实在没什么吸引力，便把书放了回去。 
鹿晗无聊地在房间转来转去，最后坐到椅子上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。 
金钟仁，你怎么还不回来啊。



“行行重行行，与君生别离。相去万余里，相去万余里然后是什么来着...”金钟仁一边嘟囔着先生讲授的内容，一边推开房门，这时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直鬼在。 
“鹿晗？鹿晗！”金钟仁小声唤着“你可以出来了！”
可是没有人搭理他。
糟糕，会不会是被人发现了？ 
突然后背一沉，金钟仁毫无防备，只是本能地接住从天而降的东西。
“你回来啦！”鹿晗挂在金钟仁背上，对他耳朵吹着气“我一个鬼都要无聊死了！” 
“下来！淘气！”金钟仁抖抖肩膀，鹿晗只好从他后背上蹦下来。 
用过晚膳后，金钟仁就开始背书，连看都不看鹿晗一眼。 
鹿晗跟在金钟仁后面，金钟仁念一句，他也念一句；金钟仁坐下，他也坐下。 
“你能不能别总跟着我？ ” 
金钟仁突然的呵斥，把鹿晗吓了一跳。鹿晗怔怔看了他一会儿，点了点头，转个身，消失在了空气里。


就这样日复一日，由于鹿晗担心自己会打扰到金钟仁，便尽量不在金钟仁读书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，金钟仁甚至快要忘了自己跟一只鬼共处一室的这件事。 
可是今天，金钟仁生病了，而且病得不轻，脸烧得通红，甚至眼睛都睁不开。屋子里来了一大堆人，又是把脉又是喂药，折腾了大半天才安生下来。 
待最后一个侍女关上房门，一直躲在房梁上面的鹿晗摇身一跃落到地上，上前摸了一下金钟仁的脑门，呵，还是滚烫。
他把金钟仁头上的方巾换掉，接着用毛巾擦拭他的脸。金钟仁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，看见鹿晗焦灼地望着他。 
“是你啊...” 
“傻子！天天那么辛苦熬夜做什么！” 

金钟仁笑笑，他突然觉得这鹿晗虽然是鬼，但看起来与人并无两样。想起自己之前对他差劲的态度，金钟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谢谢你。” 
鹿晗当下一愣，没想到这书呆子还会对他说谢谢：“客气，谁让我寄人篱下呢。” 
金钟仁被鹿晗逗笑了：“等我病好了，陪你出去转转吧。”
鹿晗兴奋地看着他：“好啊好啊！自从回到人间来，我还一次都没好好看看它变成什么样子了呢..” 
金钟仁有些愧疚，似乎他从来没好好在乎过鹿晗的感受，没把他当做朋友。 
“那我每天去私塾的时候，你都做些什么？” 

“等你回来。”



【【【 

上京赴考的日子还只剩几个月，金钟仁便向金家老爷商量着在山上的别院自个安心潜读。金家二老本是觉着山上寒气重，别呆久了染上痹症，可见金钟仁态度坚决，也就随他去了。

得了二老的应允，金钟仁心生暗喜，疾步回了房想着告诉鹿晗这一好消息。

此时鹿晗正拿着金钟仁的羊毫在宣纸上写字，模样甚是专注。金钟仁看着好奇，便放轻脚步侧着身想看清鹿晗在写什么。

鹿晗终究是鬼，没等金钟仁走几步便感觉到了动静，抬眼看向金钟仁，眼底闪着几分慌乱。

“怎么今日有这闲情雅致练起书法？”金钟仁含笑道。

“在屋里太无聊了。”鹿晗瘪嘴，“见你笔墨纸砚还没收，就……”

“写的什么？”金钟仁走近些看，两人顿时挨得极近。鹿晗感受着金钟仁散发的温热气息，颇有些不自在，却有什么异样的躁动驱使着他再近些。

【金钟仁】

三个隽秀又不失风骨的字印在纸上，金钟仁听得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。

他转头看向鹿晗，鹿晗似小鹿般的眸子四处流转，偏偏就不对上他的眼神。金钟仁眼里却是能荡出水的温柔。

鹿晗生的好看，在略有阴暗的角落里，白嫩的皮肤似要发光似的，晃着金钟仁的眼睛，一点一点蛊惑他的心智。

果真是妖啊，怎么看都是那么的勾人。

大概是金钟仁眼神太过直接，鹿晗有些不自在的退后一步，咳嗽一声，也是让金钟仁回了心神，顿了顿开口。

“我爹同意了，明日我们就搬到山上的别院去。”

鹿晗眼睛一下子放光，“这些日子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，可终于有个机会出去走走。”

“山上阴气重，你也自由了，没什么可以约束你了。”金钟仁见鹿晗那副期待的模样心情自然也大好。

鹿晗听了更为欢喜，上前拉住金钟仁的手就扬声道，“好少爷，这回可真谢了你了。”

金钟仁感受着鹿晗传来的冰凉，忍不住将他的手握紧些，“我先收拾收拾行李。”松开手刚转身准备迈步，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，“作为报答，你再多写几张的名字吧。”

鹿晗脸一热，低头小声道，“我……我字又不好看。”

金钟仁却始终笑着，“好看！怎得不好看！同人一般赏心悦目。”

鹿晗一怔，瞪着眸子看向金钟仁，明明是冰冷的一副皮囊，鹿晗却觉得脸颊烧的慌，“胡说什么呢。”

金钟仁看这鹿晗不知所措又羞赧的模样，心情更佳，提着嘴角不再言语便出去收拾行李去。



次日。

金钟仁赶了个大早出了门，随身跟着几名家仆帮忙运着行李，鹿晗随便找了个箱子蹭着便又睡了去。

金钟仁无奈又宠溺的笑笑，这妖怎还这般贪睡。

花了几个时辰打理好一切，金家送饭的家仆也准时来了，金钟仁遣了所有家仆，一人坐在饭桌上吃。

这山间别院自然是十分幽静的，除了几声鸟鸣再无其他，金钟仁也甚是满意。

用完膳，金钟仁也不敢怠慢的拿起一卷书学习起来，如痴如醉的沉溺在书中。直到天色渐暗，金钟仁才惊觉时辰不早。

“鹿……”刚准备唤那人名字，却发觉鹿晗早已清醒正坐在椅子瞪着眼睛望着自己，金钟仁一不留神，就仿佛要醉在鹿晗的眼眸中。

“天凉了，披件衣服吧。”鹿晗指指柜子里的衣服。

金钟仁不动，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没回过神来，就愣愣的呆在那儿，看着鹿晗。

鹿晗莫名的窘迫，“我……我不会伺候人啊，你自己穿。”

金钟仁还是不懂，神情呆呆的。

“诶，算了，好歹也是个有良心的妖。”

鹿晗起身打量着衣柜，犹豫了一会拿出一件青绿色的长衣，走过去轻轻搭在金钟仁身上，末了还嘀咕句，“小爷可第一次给别人搭衣服。”

却在收回手的时候猛地被抓住，金钟仁缓缓回头看，“鹿晗，我……”

鹿晗虽是诧异，但没有把手抽回来，只是直直的看着金钟仁，等着他说完。

却很长时间没了下文，金钟仁嘴巴一张一合倒是没发出一个音来。

“我……”

我好似对你动了心。

“鹿晗，你可愿意一直跟着我？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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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钟仁进京赶考已然有几日了，剩下鹿晗一人在山上的别院里。

自从那日金钟仁向他伸出那只手后，他便没再见到他了，一直东躲西藏，直到有一天，他发现晾在别院外的几件衣服都被收走，从山脚下向上望，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。平日里鹿晗看着那几件迎着风微微抖动的衣服出神，突然没了那几缕白色，让他有些不舒服。

上去了才知道，原来金钟仁一早走了，屋内的桌上留了一封信函，上面只有四个大字。

鹿晗，等我。

可是，金钟仁，你叫我如何等你呢。

若是你中了举，出人头地，只能进城好好做你的官职；若是你落榜了，你的父亲，又怎么可能不会为难你呢。

鹿晗想，难道你说的话，我当真不愿意答应吗？
大把大把的你说的时间，我当真不会去留恋吗？
你向我伸出的温暖的手，我当真不情愿握住吗？


使了大把力气要去点头，却还是僵硬着连手指都动弹不得。
他是鬼，他曾经也是人，只是不能流泪，那恐怕会侵蚀他的尸骨。

鹿晗，是为了就金钟仁，坠入那深深的井底，他生前的最后一眼，那人湿透衣带上的水滴，砸在了他的脸上。只一道白色的身影，而后，他坠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里。


醒来之时，他是未料到的。逝了，却依然双脚站立，地面依旧有实感，令鹿晗反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环顾四周人影晃动，世间万物生灵摇曳飘浮，人们从他身边走过，从他身体穿过……那一瞬他方才明白，他是死了。
天色将晚，他摸摸肚子，并不感到饿，兜兜转转自己竟又走回了金宅，他想。
金宅的大门缓缓打开，踏出一只脚，鹿晗向上一看竟有些慌，连忙躲到侧边的石狮身后。又转念一想，或许是看不见的吧。
于是，他小心翼翼地挪动几步，正被黄昏时刻的光照耀着。
那人从他身边走过，没有看他。



果然。


<<<<
“金钟仁，你别跑，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，老爷要我看着你呢！”鹿晗抱着一件披风，急匆匆地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，“天冷啊，你快把披风披上，你这样是会伤寒感冒的！”

见前面那人仍旧不理不睬，鹿晗停下脚步，喊他，是稚嫩的声音：
“你不停，老爷不给我饭吃啊！”


果真有效，那小男孩刚要从桥上跑过池塘，忽地就停下了脚步，回头看他，咬咬牙，掉头跑了回来。
是年幼时的金钟仁。


“鹿晗哥，我爹爹他…最近没饿着你吧。”金钟仁从鹿晗手上接过披风，草草地披在身上，脸上带着不甘，还有一丝担心。
“没有没有。”鹿晗踮起脚尖够金钟仁的后脖颈，把披风向上提了提，“你好好做功课，别再那么贪玩了。”
“你又不陪着我上课，教书先生真的很凶啊呜呜。”


金钟仁把手贴到脸上发出嘤嘤的哭泣声，鹿晗搓着手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：
“好好，我就在门口看着你，你别哭呀，手很脏的。”鹿晗伸手去扒拉金钟仁的手，却意外发现他的嘴巴，已经咧开了一条缝。

“金钟仁！你又骗我！今天我一定要收拾收拾你！”鹿晗撸起袖子，佯装要打。
“好哥哥，你哪次不是这么说，最后，还不都是追不上我！”金钟仁扮了个鬼脸，笑闹着跑开了。
两个小孩在院子尽情地笑着闹着，引得蝴蝶都要绕着他们翩翩飞舞。



事情发生，就是在如此这般的一个午后。

金钟仁在前面跑着，鹿晗一如既往地追着他做功课。今日老爷和夫人带了一众仆人去了街市，留下两个孩子和几个厨子丫鬟在府里。
今日教书先生没有来，鹿晗哥还追着我作甚。金钟仁撇撇嘴，眼睛一亮，停下步子，看着气喘吁吁更在身后的鹿晗，开口：“鹿晗哥，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。”
鹿晗追的也累了，心说不如放他一日，便应了下来。金钟仁笑的开心，拉过鹿晗蒙住他的眼睛。

“好，那你来捉我罢，十个数不到，可千万别睁眼啊。”
“一，二，……”
“耍赖，我还没放手，你怎么就数起来了。”
“嘻嘻，那你还不赶紧松开手，你的手摸了泥土，可脏死了！四……”

金钟仁撅起嘴巴，放手，朝后院跑过去。鹿晗一边听着声音，一边还喊着：“六，七……”


“九……十！到了！金钟仁，你可藏好了？”
“别耍什么花招啦，我知道你在那儿！”
“金钟仁？”



鹿晗听着风吹过悉悉索索的声音，宁静中透着一丝丝不安。

他绕着院子溜达了两圈，人怎么就不见了呢？

“鹿晗哥，救我……”

是金钟仁！
他……是在喊救命吗！

鹿晗顺着声音哒哒哒跑过去，沉闷的声音似乎是从井里传来的，听上去，金钟仁已经喝了不少水。
环顾四周，竟是一个人也没有。鹿晗想跑回厨房找人来帮忙，无奈金钟仁似乎支撑不了那么久。
顺着井里往下看，里面黑魆魆的，若不是金钟仁微弱的求救声，恐怕谁也找不来。
他没多想，赶快脱了鞋袜，顺着滑溜溜的井边，下了去。碰到冰冰凉凉的井水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。摸到金钟仁的皮肤，鹿晗暗喜还有些体温，赶忙扶住他的身体，自己踩着水，将金钟仁向上托。还好幼时在家乡父亲教会他游泳，不然今日，金钟仁定是救不上来的。

“鹿、鹿、鹿，鹿晗哥，你怎么下来了……”金钟仁回过头，气息喷在鹿晗脸上，他忙反应过来，两人还在井里。
“快，金钟仁，你快求救啊！不然，我们两个都要死在这儿的！我和你一起喊！”

说罢使出浑身力气叫喊着救命，还催促没回过神儿来的金钟仁！

“救命哪，快来人啊，少爷落水了，快来人！快来人啊！”鹿晗脚抵着井壁，渐渐下沉。“少爷你喊，我坚持不住了。”
金钟仁总算好了些，没耽误工夫，也张开嘴叫着，没过几秒钟，人就来了。

鹿晗手脚发麻，被冻地没有力气，更何况还托着一个人。潜意识里鹿晗知道不能松开手，可是精神早已经沉睡了。
金钟仁拽着放下来的绳子，慢慢被拖了上去，想起鹿晗还在井下，连忙放下绳子大声喊着：“鹿哥！鹿晗哥！你快拽住绳子，我们拉你上去！”

是，是钟仁的声音吗？
可我，怎么看不到你呢。
好困，我好想就这样睡去啊……



“鹿晗！鹿晗！鹿晗啊！！！”


像，像是在梦里，脚上像被绑了石块，沉甸甸的……
钟仁……困……




“鹿晗，鹿晗，醒醒，你怎么睡着了！”

鹿晗忽地醒了过来，原来是自己沉思太久，陷入原来的梦里了。金钟仁正站在他旁边，胳膊上挂了一件外衫衣服，脸色有些窘迫。

“还，还从未见你睡着过……想给你披一件衣裳，但似乎你也不会觉得冷吧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金钟仁感到胸口有一丝冰凉，一瞬间，鹿晗竟扑到金钟仁怀里，脸深深地埋进金钟仁的胸膛。
金钟仁咬着嘴唇，举着衣服，不知道手到底该放在哪里：“鹿晗啊，你怎么……”

鹿晗没有抬起头，只手摸着带了温度的衣服，声音闷闷的：“你上次不是问我，可否愿意一直跟着你吗？”


“我愿意。”


【完】

没了，可以当完结看，继续写下去多半是be，我不想写be。和朋友2014年写的，今天偶然翻到，稍微修正了一下发出来，文笔不好见谅。